唐綿綿一楞，接著由衷地為盧茜感到開心。

盧茜看起來興奮極了，一直到上課都在拉著唐綿綿說話，從黎宗是如何答應她的，到她們以後去哪裏約會，又說到校園裏的哪個地方適合打啵。

說到打啵這個話題的時候，她的臉上蕩漾之中帶點羞澀。

唐綿綿拄著臉看著她，她從生下來就不太懂感情這件事，對於親情、友情以至於愛情的理解，都是站在圍觀者的角度，因此看著盧茜這麽激動，很是好奇，“感情”這件事真的這麽重要嗎？在她看來，什麽事都比不過變強重要，畢竟在妖怪的世界，不強則死。

況且，她很難想象自己會在某一天像是盧茜一樣，陷入愛情的樣子。

盧茜嘖了一聲：“怎麽這麽看著我，你沒打過啵？”

唐綿綿誠實地搖頭。

剛剛脫單的盧茜開始用過來人的姿勢教育她：“這怎麽能行呢，你這麽大了連個啵都沒打過，說出去要讓人笑話的。”

說完，盧茜拿出手機，屏幕上和屏保上都變成了黎宗的高糊照片，她用臉蹭了蹭：“不過沒關系，我以後會告訴你是什麽滋味的。”

唐綿綿聽不出來這種炫耀，還是笑瞇瞇地看著她。

上課鈴一響，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。

祁風也慢吞吞地回到座位，唐綿綿擡頭看了他一眼，臉上的笑意稍減。

她不知道祁風昨天怎麽了，好像是自己內部的黑霧，終於找到一處縫隙開始張牙舞爪地掙紮出來，意圖吞噬一切一樣。

這件事也給唐綿綿一個警醒，吸血鬼就是吸血鬼，不會因為他外表無害就沒有任何殺傷力。

班主任咳了一聲，讓學生打開書本。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教英語，平時穿著艷麗，但是妥妥的火爆美人，用淩厲的眼神一掃，全班就沒有不乖乖坐好的。連平時只知道睡覺的祁風也懶洋洋地坐起來，瞇著眼看著講臺。

祁風的臉色比昨天更白了，白到臉上細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見，嘴巴更是沒什麽血色，始終輕輕抿著。雖然看著講臺，但是繃著的臉和渾身散發出的氣息，還是說明他不想與外界交流。

班主任在黑板上寫下一大串連著的字符，唐綿綿看得眼暈，只覺得自己滿眼都是抖動的豆豆符號。

班主任一節課看了唐綿綿無數眼，看她亮晶晶的眼睛還以為是真會呢，沒想到一提溜起來也就只會小眼神看人了。

她忍不住用敲了敲講臺：“阮盈，你別以為你賣萌我就會放過你！”

唐綿綿：“？”

班主任的鼻翼一張，她輕咳了一聲：“你下課後多問問同學，這道題下次我還提問你。”說著，她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後：“你身後不是有現成的嗎？祁風，你學習那麽好別只顧著自己，沒事多幫幫同學。”

祁風擡了一下眼皮，沒有搭腔。

好在班主任知道他就是這樣，也沒生氣，只是又強調了一遍：“阮盈、祁風，聽見沒有？”

唐綿綿點了點頭，她的臉微紅，蔫噠噠地坐下，本來就下垂的眼角更是垂了三分。

如果說數學是一竅不通的話，那麽英語對她來說就是天書了，她就是想要努力也找不到章法。如果要祁風來教她的話，更是天方夜譚。

盧茜小聲地對她說：“別怕，下課後我教你。”

唐綿綿搖了搖頭，盧茜不是沒有教過她，只不過她的大腦就像是天然有層糖絲把一切都隔絕，怎麽說都聽不懂。

盧茜小聲說：“那怎麽辦，祁風那個性格……恐怕不會教你吧。”

唐綿綿嗑了嗑腳丫，慢慢的低下頭。她像是被淋了一杯水一樣，連發絲都變得軟踏踏了。

盧茜本來很同情地，只是這時候沒忍住摸了一下她的頭毛。

下課的鈴聲一響，盧茜剛想把凳子搬過來，卻沒想到門口傳來一聲聲驚呼。

兩個人一起擡頭去看，卻看到黎宗高大的身影倚在門框上，微笑著對過往的同學點頭。

他長得高大，穿著白色的上衣，就是隨便地一倚，就能吸引來來往往的目光。

黎宗的目光轉向盧茜，嘴角微微一勾，盧茜的臉立馬就紅了。

唐綿綿註意到他的視線掃過自己的身後，神色猛地變了。

她回頭一看，一眼就看見祁風的眼睛，嚇得渾身一彈，屁股差點顛起來。

祁風微微低著頭，他雙手盤胸面向課桌，然而瞳孔卻像是暗夜裏的冷血動物一樣，隨意地斜了過去，沒有一絲感情地瞄了一眼，他的視線在門口一頓，接著就毫無興趣地閉上眼。

明明只是一瞬，唐綿綿還是抓住了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厭惡。

就像是一只路過的蒼狼對不擇手段的獵狗噴出一聲鼻息，嫌惡之中又帶點不在意的冷淡。

唐綿綿確定他是在看黎宗。

黎宗一直盯著祁風，他的眼睛微微瞇起，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地退了下去，明明是給人明朗的感覺，但卻讓唐綿綿覺得渾身一寒。

這時，程力夾著籃球進來，看見黎宗站在門口，旁邊又圍了那麽大群人，馬上拉下臉：

“這誰啊，沒長眼睛堵在門口幹啥！”

黎宗眉頭一皺，他回頭看了一眼程力，臉上的表情一收：“對不起。”說完，他側了下身體。

程力認出了黎宗，他平時最看不上這種“小白臉”，因此嗤笑一聲，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擠了過去。

黎宗的身形一頓，他側過頭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，只是伸出手撣了撣肩頭上的“灰”，再回頭時對盧茜微微一笑。

唐綿綿看向盧茜，盧茜已經躍躍欲試地要沖出去了。

她下意識地握住了盧茜的手。

盧茜詫異地低頭：“怎麽了？”

唐綿綿張了張嘴，卻不知道說什麽，她腦海裏的糖絲亂成一團，包裹著說不清的隱憂，然而這情緒的源頭卻無法找出。可能是越簡單的生物直覺就越準，然而這種直覺卻找不出根據，她說也說不出口。

唐綿綿的小臉漲紅，嘴巴動了動也說不出什麽來，臉頰氣得發鼓。

盧茜似乎是誤會了什麽，伸出雙指一把捏住她的臉蛋，讓她的嘴巴鼓起來。

“放心吧，我不是重色輕友的女人，我馬上回來。你在教室裏乖乖學習。”

說完，她抽出手，蹦蹦跳跳地沖門口去了。

唐綿綿抻著脖子望去，黎宗瞇著眼，似乎看到了她的視線，對她微微一笑，帶著盧茜走了。

她鼓著臉坐了回去，看書也看不下去，小屁股一顛一顛地，終於忍不住離開了座位。

“坐下。”

唐綿綿一楞，她下意識回頭。

祁風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：“書。”

“書？”

祁風：“英語書。”

唐綿綿一楞，猶豫地把自己的英語書遞過去。

祁風隨意地翻開，發現裏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標註，字寫得歪歪扭扭的，卻排列得很整齊。

“哪道題不會？”

唐綿綿繃著臉看著他，似乎還有點回不過神，這是……要給她講題？

班裏的人都知道，祁風這人是最冷漠陰沈的，平時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，別說是同學了，就算是老師他都不會多分給你一個眼神，要不是他學習好，可能在學校都待不下去。

然而這個一向陰沈的家夥竟然要給她講題？她不用回頭，就已經感覺到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了。

祁風擡眼，嘴角一動：

“坐下。”

唐綿綿反射性地坐下，屁股剛挨了個邊，她又彈起來看向門口。

祁風低下頭，翻了一頁：“有時間擔心別人，不如擔心你自己。”

說完，他捏著書頁，輕聲說：“這是在白天。”

唐綿綿終於回過神，她仔細想了想，對啊，這是在大白天，就算黎宗學長有什麽不對勁也不可能這麽光明正大地下手吧，況且這一切都是她的猜測，她自己也說不準，怎麽能用自己的臆想去要求盧茜呢？

祁風把筆拿出來，問了一遍：“哪道題不會？”

唐綿綿回過神，她探頭看了一眼，不吱聲。

祁風一垂眼，似乎發出了很輕的哼聲：“看起來都不會。”

唐綿綿糾結了一下手指。

祁風如果不是因為性格陰沈的話，他是真的很適合當老師，他能一眼就看出來唐綿綿的弱點，沒有直接給她講道理，而是直接套用公式，唐綿綿不用懂其中的道理，按照套路來，反而更容易做對。

唐綿綿一向很認真，她聽著聽著，就忘了自己面前坐著的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大魔王，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祁風的臉，聽著他說的話，認真地記筆記。

祁風的眼皮一擡，拿著筆的手微微一頓。

唐綿綿握著筆，一板一眼地寫字，太過用力以至於指腹都有些發白。她的手指不太長，指腹圓嫩，寫字的樣子就像是一個饅頭包著筆，慢騰騰地在紙上劃著。

祁風講得飛快，她有些跟不上，慢慢地掌心都出了汗，微微滲著甜味，像是剛出鍋的糖包。

祁風歪了下頭，語速漸漸放慢，油筆在他的指尖緩慢地轉了一圈，繾綣地摩擦著。筆尖和紙張之間，每摩擦一次，就似乎帶著道不明的情緒。

唐綿綿聽他越來越慢的聲音，下意識地擡起頭。

祁風一手拄著下巴，嘴巴微微開合，視線微垂，鴉羽般的長睫在臉上投下陰影。

唐綿綿順著他的視線看，發現他的目光是落在……她的手上。

她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，猛地把手縮回了袖子裏。

祁風擡起眼皮，問道：“你縮什麽？”

唐綿綿漲紅了臉，搖了搖頭，怎麽也不肯把手伸出來。

祁風的眼睛微微瞇起，他想了想，用手指了指書：“把這個單詞抄寫一百遍。”

“……啊？”

祁風把筆遞過去，示意她馬上寫。

唐綿綿不是不想寫，看了看筆，又看了看自己手，搖了搖頭。

靜默了一會。

祁風直起身，從課桌裏掏出一盒奶，啪地放在她面前。

唐綿綿：“……”

這……難道是籌碼？

上課前的三秒鐘，盧茜踩著點進了教室，她面上洋溢著微笑，看起來這次約會讓她滿足得不得了。

“喝什麽呢？還擦嘴？”

唐綿綿抹嘴的動作一頓，她用舌尖舔了一圈奶漬：“沒什麽……”

好在盧茜現在興奮得很，沒有再糾纏這件小事，她笑嘻嘻地道：

“阮盈我跟你說，這次和黎宗一起出去，那些小姑娘都羨慕得不行……一路上都看我。打死她們都想不到黎宗竟然和我在一起了。”

唐綿綿聽她說了十分鐘別人有多麽羨慕她後，忍不住問：“學長……他有說什麽嗎？”

盧茜搖了搖頭，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，突然一笑：“他說以後要請我們吃飯。”

吃飯？

唐綿綿下意識地搖頭拒絕。

盧茜以為她在顧及什麽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放心吧，我不是那種想太多的人，況且我都告訴他你心裏有人了。等你真的追到程力了，咱們再一起聚一次。”

唐綿綿蔫巴巴地點頭。

說到程力，第二天他就出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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